留戀念

4.

10月28日，這天是所有巫師族群舉國歡騰的日子，因為在五年前的今天，一個孩子的誕生改變了所有巫師的命運。那個孩子就是在金色光芒圍繞下出生的潤‧羅卡席拉。

此時的潤，趴在房間的陽台上，看著越來越多盛裝打扮的巫師貴族們陸陸續續的進入了城塔，不禁嘆了一口氣。再過不久宴會就要正式舉行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噩夢，而且今天，滿五歲的自己也必須出席那場生日宴會。

自從一大早醒來後便在門口見到四大皇族被緋招集進了秘密會議室，想必跟昨天聽到的那件事脫離不了太大關係，可能是要討論對付靈師的方法及手段吧，雖然就算自己堅持要進去那間會議室，現在的緋應該也不會阻止，但潤還是什麼都不想聽，那個話題對他而言實在太可怕了。

偏頭看了看時鐘，現在已經快接近中午了，談了這麼久的時間嗎...？

「啊！準首領，我找您好久了，會場已經準備就緒了，慶典在一個小時後舉行...咦？您怎麼還沒更衣...。」在塔裡東奔西跑尋找自家小主人的提諾，最終在房間的陽台找到了潤，喘著粗氣一邊手忙腳亂的道：「啊，對了，更衣是要由我來服侍，我、我馬上去準備衣服！」

提諾剛說完，又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潤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提諾離去的背影，仍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繼續望著底下進進出出的人們。

現在的自己，實在沒認識太多人，只見過經常在城塔裡走動的直屬家族及四大皇室的當家，其餘不管是他們的子嗣還是普通貴族，他完全都沒見過。只認識那麼少的巫師的潤，每年的生日宴會就夠辛苦了，何況今年必須大勒勒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啊！好煩啊！」想到這，潤隨手抓亂了頭髮，抱頭吼道：「真是麻煩死了！」

「咦？啊，抱歉。」抱著一團衣服奔過來的提諾聽了潤的這句話，差點嚇得把禮服給扔了，眼角帶淚急忙道歉：「我、我我我我讓您感到很麻煩嗎？」

「啊？」潤抬起頭，差點翻白眼，這傢伙是真的挺麻煩的！

他剛準備說些什麼，便感覺房間門似乎被什麼人給打開了，還來不及轉頭細瞧，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傳進他耳裡。

「潤，你還在做什麼？」

果然是巫師首領─緋‧羅卡席拉，也是自己的母親。

「我...」

「快點把自己打理好到會場旁邊來。」不給潤說話的機會，緋皺眉看了一眼雞窩頭的潤，甩下這句話便又出了門。

「祛，啊啊啊~討厭死了！」見人走了，潤又開始蹂躪自己的頭髮，朝著陽台大吼。

「哇！準準準準準首領，請不要這樣，頭髮，啊頭髮弄亂了！啊聲音也太大了！啊衣服！」提諾被潤這麼一吼嚇得不輕，簡直亂了手腳，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還摔了一跤差點把衣服丟出陽台。

也幸好外頭人聲鼎沸，熱鬧滾滾，根本無人聽見潤在陽台的那聲怒吼。

等潤發洩完情緒，才抬起頭問向提諾：「他們什麼時候開完會的？」

「就在剛剛。四大皇族的當家們都已經逐漸移駕會場了。貴族階級以上的家族也都會一同滿五歲的孩子帶來，也許您就可以交到朋友了？」跟了潤這麼久，提諾多少了解潤的心思。潤大概是想要差不多年齡的朋友，才會毫無怨言的讓這麼冒失的自己待在身邊吧，但是不管是階級還是其他各方面來說，自己都不可能能跟他成為朋友，只要受過紀律及規範嚴格的洗禮，大概沒有人敢跟他平起平坐的當朋友...。

「提諾，說過幾百遍了，你就是我朋友啊，別老是要那些討人厭的敬語，聽的彆扭啊！」潤聽著提諾說的話，有些小小不爽。

「可是，我跟您的階級實在是...。」

「啊呀別說了，吵死了！」知道提諾要說什麼的潤，連忙開口阻止了他繼續嘮叨，扯過提諾手上緊緊抱著的衣服，進了房內：「算了，再不去大概會死得更慘，我換衣服去了。」

「啊！我我我我我幫您更...」

「不要！」提諾連忙更上，結結巴巴的說到一半，便被仍在氣頭上的潤打斷了。

最後，提諾還是拗不過潤，讓潤自行換了衣服，整理好他的鳥窩頭，甚至連提諾的卓裝都被潤強行改造了一番，鬧騰了半天，兩人才匆匆忙忙的到了宴會會場隔壁的休息區。

「提諾！你怎麼這麼慢才把小首領帶來？」兩人一開門，便見到提諾的母親，也是專門服侍緋一切起居的莎溫，氣沖沖的上前對著提諾吼道：「你知道現在離正式開場只剩下10分鐘了嗎？」

「對、對不起，我...」

「是我動作慢了，不怪他。」潤似乎還在跟提諾賭氣，稍微替他說了兩句，便丟下他往裡頭走。

他仔細看了看房內，裡頭並沒有多少人，除了剛才的莎溫外，還有首領的主治醫療師霏蓮‧波爾德及影衛狹肯‧菲涅特依，再來，就只剩下五、六位潤沒見過的生面孔，想必應該是一大早四大皇族的當家帶來的服侍人員或護衛吧。

「首領呢？」潤看了看四周也沒有見到緋，不禁轉向狹肯問道。

「她已經在會場了，畢竟再過10分鐘宴會就要由她的致詞正式開啟，我再10分鐘之後也要帶您過去了。」狹肯面無表情，快速又恭敬的說完一系列的回覆。

「是嗎...。」潤點了點頭，果然不能逃避的事情還是無法避啊！他沉下頭，眼珠子轉了兩圈，最後看著狄肯，壞壞的笑了笑。

「做什麼？」狄肯接任父親的任務已經快要一年，對這個小首領的心思仍是捉摸不定，但可以肯定他露出了這種賊笑一定沒有什麼好事。

「狄肯！我拜託你一件事好不好？」潤示意狄肯蹲下身，並湊進狄肯，聽著他的耳朵小聲道。

「啊？」狄肯完全莫名其妙。

「等一下到了會場別離開我身邊，預先跟我說一下等一下可能會應付的人，再說一下那些人的性格和特徵，讓我可以三兩下就打發掉！如果我打發不掉，你就上來拯救我，不要讓我被激進大隊纏住！」

...就會耍這種小心思！

「準首領...他們並沒有想像中那可怕，也是因為你在他們眼裡簡直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他們對你才會激進了點。」狄肯一下就猜到了潤的用意，扶額勸道：「你只要保持微笑，過不了多久他們會自動散了的。」

「不！你不懂啊狄肯！他們都好可怕的！言語諂媚也就算了，對我又親又揉又摸，甚至還有膜拜我的！拜託，我又還沒升天！被這樣對待很可怕耶，尤其是今年，要在所有貴族面前露臉，一定會有更多想像不到的事情會發生啊！」

...狄肯想像了一下身高還不及自己一半的潤被圍在眾人中間，被一群陌生人膜拜觀摩...這景象是挺驚悚。

「求你啦！拜託啦！幫我一下嘛，到時候在會場，你要想辦法幫我引開那些激進份子！」一見狄肯的表情似乎有戲，潤使出撒嬌攻勢，不斷的搖晃著狄肯的手臂。

被晃的頭暈的狄肯最後勉強妥協：「...好吧，但是你絕不能惹事，我才答應你。」

「太好了！雖然平時嚴肅苛刻又討人厭，，但我就知道你這傢伙還是有優點的！」

...嚴肅苛刻討人厭？喔，原來我平時的形象那麼糟...狄肯眼皮抽了兩下，還是決定不跟一個五歲孩子計較。

就在兩人鬧騰的同時，也差不多到了時間。狄肯看了看錶，將醫療師及服侍人員留在現場，自己帶著潤到了宴會現場的門口。

狄肯細細的聽了聽裡頭的躁動後，低聲對潤道：「現在首領正在裡頭致詞，等她說完後這扇門會應聲打開，你就要正式出場了。到時候所有的焦點都會指向你，你別太緊張，平常心走到最前方去。」

「咦？我要以這種方式出場？那、那你呢？」聽到此言，潤簡直臉都白了，急忙抓著狄肯的衣袖問道。

「我當然不可能跟你以那種方式一起進去，再開門後我會先到別處去，等到宴會正式開始再進場。」

「那那那那我們的約定呢？」似乎跟提諾待久了，潤一緊張，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問道。

「當然成立。宴會開始後我再跟在你身邊。畢竟我是你的影衛。」聽到潤的音量似乎越放越大，狄肯皺了皺眉。不過會場內似乎正人聲鼎沸，大概也不會聽到外面的動靜，想到此，狄肯也沒有出聲制止。

「喔喔，好吧...。」潤胡亂點了點頭，仍是驚魂未定。

順利安撫了潤，狄肯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會場內的情形。

在門口就能聽見巫師首領緋正在致詞的聲響，她正滔滔不絕的介紹著潤，簡直將他捧上天了，隨著眾人的附和聲，氣氛似乎已經越來越高漲。狄肯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全神貫注仔細聽著菲演講，不是他愛聽這些天花亂墜的說詞，而是他必須隨時聽候首領的命令，讓潤順利進門。

「狄肯狄肯！」在門口，潤打斷了狄肯的專注力，不忘小聲的提醒：「我們說好了喔！說謊是膽小鬼！」

...到底還是個孩子，要他應付大人的交際，似乎太殘酷了些。狄肯撇了他一眼，無聲的點點頭，心裡默默的想著。

就在狄肯恍神沒多久，似乎便聽到了緋提高了音量，對著門口喊道：「現在就讓我們今天的主角，也是我們巫師族群的希望，正式滿五歲的潤出場！」

來了！狄肯將潤推前了一些，對他點了點頭，瞬間身形一閃，躲到了暗處。

狄肯剛離開，會場的大門便應聲開啟。裡頭燈火通明，本來人聲鼎沸的會場件道潤的現身，瞬間變的鴉雀無聲，只見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看向站在門口的自己，等待著自己的下一步動作，潤一時愣了神。

「啊！潤！」就在會場安靜無聲時，突然竄出了一個小女孩，衝到潤即將經過的紅毯前方，指著他叫道。

潤被這麼一叫回了神，他看著前方的來人，對方身高與自己差不多，扎著馬尾，水藍色的雙眼，用誇張的動作指著自己。仔細一看，這女孩不是昨天下午偷溜出城塔所遇到的女孩子玲雷嗎？原來她也至少是個貴族？既然是貴族，到底怎麼做到能夠隨意思自跑出門的？

看她昨天的反應，似乎很討厭身為準首領的潤‧羅卡席拉。如果當初跟她坦白，大概也不會有現在這個情景了吧...。如果她說出昨天的事情那就糟了！想到此，潤臉色都白了。

在玲雷跳出來的同時，原本安靜的會場漸漸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你看，那不是涅恩雷德家中出了名難搞的小女兒嗎？」

「是啊，她不好的傳聞可多得很，不只不聽管教，還到處鬧事，怎麼處罰似乎都不聽話呢。」

「真是四大皇族之恥，聽說今天是她最後期限了，如果再不聽管教，涅恩雷德的當家修爾先生似乎就要將她逐出家門了。」

「啊呀，那這下可沒救了。宴會才剛開始就闖出了這種名堂。」

「可不是，我看她腦子大概也有問題，只要身為巫師，誰不知道下代首領就叫潤啊，真是大驚小怪。」

隨著會場的批評聲接踵而來，在角落的一位隨從白著一張臉，顫抖著雙腳衝了出來，對著玲雷訓斥。

「玲雷！這樣太失禮了，不可以用手指著準首領大人！」一個目測三十多歲的女子急忙衝出去將玲雷強行拉出紅毯後，看著不知如何回應的潤瞬間就跪倒在他前方。

「哇！」突然被叩拜的潤簡直嚇傻了，這也太迅速了！都還沒踏進會場，就又有人跪自己，潤簡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實在萬分抱歉，準首領大人。」拜跪在潤前面的女子戰戰兢兢的道：「我是玲雷小姐的專屬隨從，玲雷這次失禮的舉動，我...。」

「夠了，瑣莉，退下，妳想毀了這場神聖的宴會嗎？」女子話還沒說完，便被另一個人訓斥下去。

那是涅恩雷德的現代當家─修爾‧涅恩雷德，也是菲克斯及玲雷的父親。

他打了一個響指，在他後方的護衛便上前，將瑣莉及玲雷全都快速又低調的帶離了會場，隨後又轉向站在最前面的緋低下頭，恭敬的道：「首領大人，剛才那位小女孩兒位階已經在剛才變成了我們家族的奴隸，可否看在涅恩雷德家族的份上，就不追究這件事了呢？」

「喔？」緋的好心情似乎從昨天延續到現在，即使出了這場鬧劇，也沒有壞了緋的心情，她玩味的看了一眼修爾，坐到了最前方的王位上，才道：「奴隸嗎？這麼說你們涅恩雷德家族從此只剩菲克斯一個子嗣？」

「是的。」修爾不敢多言，仍低著頭道。

「好，既然她已經判為奴隸，那這起事件就不追究了，那個女孩繼續做為涅恩雷德家族的人只會讓你蒙羞，你這麼做是正確的選擇，修爾。」

「是的，謝首領大人讚揚。」修爾將頭垂的更低。

「要不是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對外的通道還未開啟，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簡單算了的。如果讓聚集在外面的所有巫師們看到剛才那情景，可不是把她判為奴隸這麼簡單，可能還會因此將你們涅恩雷德家族逐出四大皇族也說不定。」

「是的，多謝首領開恩。」想到這個後果，修爾冷汗都冒出來了。

緋高傲的看了修爾一眼，便不再理會。她轉向仍在門口不知所措的潤，換了話題：「今天得主角是潤，別讓一個奴隸毀了這場宴會，現在，潤，由你來讓宴會正式開始吧。」

又回到了原本的主題，眾人才停止了私語，一齊又往門口看去。

有了剛才那場鬧劇，讓潤鎮定了不少，他吞了吞口水，將玲雷的事先拋到一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便感覺到眾人的眼睛追隨著他轉動，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只讓他感到不適，他只想快點到達前方，讓所有視線轉移到自己母親身上，於是他加快腳步，板著一張臉，三兩下就穿過巨大的會場，走到最前方。

走到最前方的檯子上後，感覺地面瞬間開始有了劇烈晃動，看來緋是要將塔台給延伸到成塔外面，讓在外頭等候的眾人也能夠一同見到潤的面容。

潤看過無數次緋站在這裡對全族的巫師們下達指令及宣告事蹟，但自己親自站在這裡，還是頭一遭，他不免有些忐忑。在他心慌的同時，塔台已經完全延伸完畢，往下方一看，成千上萬的平民巫師們全都舉國歡騰，現場瞬間人聲鼎沸，熱鬧滾滾。

「讓各位久等了。」緋放大音量制止了所有的喧嘩聲，她走到了潤得身旁，等到沒有人再發出一絲聲響後，才緩緩開了口：「就如各位所見，這位就是我們的未來之星─潤‧羅卡席拉。」緋在這裡坐了停頓，等到該有的歡呼聲過了一陣子後，才舉起手制止了所有人，她搭著潤的肩膀，繼續向眾人介紹：「暌違了五年，潤終於得以在眾人面前露臉，因此今天盛大舉辦了這場宴會，讓眾人有幸能一睹他的面貌，也要將他的模樣牢記在心，因為他將是帶領巫師走向勝利的最大關鍵。」

緋說完後，現場瞬間歡聲雷動，讓潤驚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他從出生開始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但今天這個場景他是第一次遇到，緋從來不跟他說多餘的一句話，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安排的行程會盛大到與以往完全不同。

就在他張大著眼睛，不知自己的下一步該做些什麼時，一個巨大的聲響從天上傳了出來。

似乎是雷聲。

眾人被這巨大的聲響震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都抬起頭望著天空。本來晴朗照理說巫師及靈師領地的上空也是完全與人類世界隔離開來的空間，不可能會受到人類世界的氣候所影響，因此沒有四季，也沒有陰雨天，看不見太陽，但仍是有白天與晚上之分，每天都過得很舒適，完全沒有氣候的煩惱。

這個雷聲，再加上本是白天的天空瞬間變得昏暗，明顯反常，甚至有些巫師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響，瞬間被驚嚇得不輕，在第一聲雷響後，所有巫師都面面相覷，指著天空漸漸開始暴動了起來。

緋看著這詭異的天氣，皺了皺眉。能以這麼討人厭的方式出場的，她只能想到一個人。討論及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性，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巫師領地，果然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女人。現在得先想辦法阻止所有人的暴動。

在緋還沒有出聲鎮壓所有巫師時，一個人影出現在巫師領地的上空。

那個人就是靈師首領─冥‧愷‧雷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