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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提諾死後,潤徹底崩潰了。

他不斷的自責著自己,同時也不想再待在巫師領地內了。從小到現在,他已經背付了許多沉重的壓力及重擔,如果往後還要繼續在經歷這種事,他實在會承受不住。他沒辦法,也不想讓自己的心死,也不想再親手害死自己的朋友,因此他想逃,既然知道往後的人生是如此的絕望又無奈,那他唯一能選擇的就只有逃避了。

他沒有想過要為了提諾報仇,畢竟是他自己親手殺死提諾的,雖說緋的手段激烈殘酷了些,但她也有許多她的無奈及無力之處,她也有自己貫徹的正義。巫師與靈師的混血,服侍人員有著攻擊用的魔杖等等,雖然就潤而言這都不是什麼大事,但緋不同,她是個非常保守且守紀律的人,也許也是因為這樣,巫師族群才會被他統領的安分又守法。什麼事該做,什麼是不該做,她分得一清二楚,即使違背自己的心及感情。

提諾死亡的消息,喬他們透過亞席歐似乎也多少了解了,因此當潤提出要跟隨著他們逃到人類世界時,他們沒有過多阻攔便答應了。往後,即使是沒有了潤的巫師領地,也不關他們的事了。

至於緋的先攻計畫,原本在這個禮拜便要招集世人,宣布三天後一舉將靈師殲滅,卻突然在招集的前一天計畫突然無疾而終。

關於這起計畫為什麼會付諸流水,潤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先前雖然尊敬且崇拜著首領,但對現在的他而言,也只不過只是個領導人及母親的存在而已。

那天的招集大會,改成宣布了其他事項,也是在那天,潤才知道了計畫突然取消的原因。

巫師首領已經與對方首領談了無限期和平條約,往後靈師再也不能進攻巫師領地了。

消息一出後,所有族民瞬間舉國歡騰,也在同時,解除了戰備狀態。

潤不清楚緋與冥談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只聽她輕描淡寫的說已經談妥了,不需要再多問。不管如何,潤現在關心的都不是這些事,他只想著如何讓幾個月後的逃亡行動成功,因此每天都與喬通話,確認著計畫的內容。

就如緋所說,靈師沒有襲擊過來,領地內的確也是和平的度過了九個月,眼看著逃到人類世界的行動就已經近在眼前了,不只巫師們,連潤也早就把靈師的事情拋諸腦後。

就在計畫的前一天,也就是緋36歲生日慶典前夕,當所有人都為了這個重要的日子忙得焦頭爛耳時,潤正偷偷躲在房內,用傳聲波撥通給喬。雖然倉促,但他昨天似乎收到了喬有些急促的傳聲波,大意是說玲雷在一次偷溜下山時似乎不小心與她的哥哥菲克斯撞了頭,起了一點小爭執之類的事。就在潤為這件事煩心的同時,喬接通了聲波。

「啊喬,你昨天說的是什麼意思?玲雷被菲克斯發現還活著了嗎?他把你們的事告訴其他人了嗎?明天就是逃脫日了耶!」

『恩,現在大概還不要緊,菲克斯應該沒有把遇見玲雷的事跟大家說,至少現在還沒有吧,你今天再仔細觀察一下那個菲克斯吧,千萬別跟他說你知道我們的事,不然你也會被牽扯的。』喬聲音壓得有些低,嚴肅的道。

「為什麼玲雷會私自下山啊!沒有了大哥的防護罩,憑他的靈力絕對會被發現的吧?沒有被大人發現已經很好了。」

『什麼啊,潤!我還不是為了幫你確認逃脫路線!』喬的傳聲波中出現的玲雷高亢的聲音:『我怎麼知道菲克斯會在不能在外活動的晚上時間出現在城塔後方到上山的這段路程裡啊!我沒有去告密他晚上出門就很好了好嗎,況且我已經警告他不可以將看見我的事告訴其他人了,他應該不是不遵守信用的人!』

「咦?」玲雷一連串不停歇的話語讓潤一時間愣了神,不一會兒他才回道:「是這樣啊,謝謝妳,還幫我確認路線。」

『沒什麼拉,總之,那條到後山的路在明天大家聚集在廣場時應該是看不到的,你從那裡逃過來一定不會穿幫,我告訴...』就在玲雷的聲音傳到一半時,又換成了喬的聲音,看來是喬強制將自己的魔杖又奪了回來,他仍是壓低聲音道:『總之,潤,雖然依我之前對菲克斯的印象他是個好人,但畢竟也是好幾年前的印象了,你這兩天還是多看著他吧。』

「好,他今天應該也已經先來到城塔了,我會隨時觀察他,絕對不能讓我們的逃脫計劃失敗!」

『雖然菲克斯遇見了玲雷,但他應該不知道我們要逃離巫師領地的計畫,就算菲克斯把事情告訴其他人,只要能撐到明天我們順利逃走,就算他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所以我只要拖住他到明天我們脫逃為止,對吧。」

『恩,那就拜託你了。』

與喬結束通話後,潤出了房,急忙奔到了大廳,若是菲克斯已經來到了城塔,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那裡了,必須想辦法拖住他,絕對不能讓他將玲雷還活著的事告訴其他人,尤其是首領!

就在他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衝在走廊上時,前方的轉角處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潤及煞住了腳步,差一點就撞到了來人,仔細一瞧,讓潤嚇的頭皮都發麻了,是巫師族群的首領羅卡席拉。

「怎麼這麼冒失?」緋皺起眉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潤,緩緩說道:「連服侍及護衛都沒帶,一個人這麼急著去哪?」

「沒...沒有。」潤有些心虛的結巴著說道。

看著潤飄忽不定的眼神,緋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現在已經沒有靈師的紛擾,不需要再學習提升戰鬥能力的巫術,因此緋從宣布戰亂時期解除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再親自教導潤學習巫術。自從提諾的事件以來,看到的潤都一直悶悶不樂,對自己也是避而不見,頂多不失禮儀的恭敬對待自己,從前崇拜的眼神早不再見。

仔細想想,讓母子倆陷入了這麼冰冷的相處模式的,似乎就是當時慘忍對待了提諾,同時又傷害了潤的心靈的那個事件吧。

現在想起,那時也許是太極端於遵循紀律與法則,也許是過於害怕靈師對潤的傷害,所以才會做出那種事情,甚至在氣頭上就對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無怨無悔的莎溫給...

想到這裡,緋閉上了眼睛,仔細調整了自己的呼吸。

以那種慘忍的手段殺了莎溫,解除了戰備狀態的自己沒有一天不後悔,她承認,自己從前的確過分畏懼靈師,才會只發現了一點間諜的蹤跡就殺勿論,但現在,每天都做著重複著惡夢,讓她心身都近乎崩潰,會過一陣子就換一個服侍,可能也是因為莎溫的原因。畢竟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突然就沒了,就算再怎麼說服自己不要在意,卻總是無法習慣。換來換去,還是只有莎溫好啊。

連自己都如此受到折磨,何況是僅只有10歲多的孩子呢?

她曾經婉轉的跟潤道過歉,但潤似乎還是一樣的狀態,發生了那樣的事,潤大概對自己的未來絕望了也說不定,現在他會時常不帶護衛服侍的到處走動,恐怕也是自己的原因。

看著潤的眼神仍是如此懼怕自己,緋也沒有再強求,只是摸摸他的腦袋,淡淡的道:「你是未來的首領,就算不帶護衛,總得讓服侍隨身跟著你...」說到這裡,連緋自己都覺得好笑,現在的自己,也不是什麼人都沒帶嗎?果然還是不習慣啊,沒有一個人做得比莎溫還要稱職了,於是她隨後改了口:「不,你...不帶服侍也無所謂,那孩子的事...抱歉,我也想了很久,那時似乎真的是太極端了,雖然他是混種,但也許沒有我想像中的如此可怕。」

聽著緋明顯放軟了語調,潤不禁抬起頭來看向她。他承認一開始的確恨她,氣憤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提諾以及自己,但現在,他也不怨了,畢竟緋終究只是害怕自己被提諾給誤殺或對自己不利,只是方法激進了點罷了。

要怪只能怪整個巫師族群的制度,以及巫師及靈師從古老開始受到的詛咒。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逃離這個地方,如此而已。

「提諾的事情,我很抱歉。」就在潤想著事情時,緋的這句話將他的思緒再度拉了回來。雖然緋之前就有婉轉道過歉,但是沒有一次像這次那麼乾脆及明確,況且又是一族之首,不禁讓潤有些驚訝。

他愣愣的看著緋,不知如何回應,就這麼看著緋對他擠出了個笑容,再度摸了摸他的頭,隨後擦過潤的肩,向走廊的盡頭走去。

潤摸了摸被緋觸碰過的頭頂,就這麼看著緋漸漸遠離的身影,心情有些複雜。

難道其實首領她這一年也過得很痛苦嗎?莎溫跟了她這麼久,就算他表面不說,但一定多少會有情感的吧?

潤甩了甩頭,拋開了雜念。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菲克斯亂說話,避免他妨礙脫逃計畫才行!

想到這裡,潤又急忙的衝向了大廳。

 

另一方面,在後山裡出現了一位稀客。

通常在這種時常有人前往製嬰室的白天,喬他們都盡量避免在主要道路上活動,與潤通話時也是躲在最茂密的樹林裡所建蓋的木屋裡,即使如此,木屋外頭還是出現了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在喬與潤結束通話後,準備出去再確認路線的玲雷,一開門就看見了那個人佇立在門前,他靠著木屋的牆,雙手抱胸,帶著一頂大帽子,劉海遮住了眼睛,即使如此,玲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不僅是個曾經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甚至昨天才剛見過一次面。

「菲克斯!」玲雷驚呼出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了玲雷的叫喚,屋內的其三人也連忙靠了過來,果見門口的比他們稍微年長些的男孩緩緩摘掉了帽子,露出了臉龐。

「我還想問妳呢,玲雷,五年多前失蹤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妳,大家都以為你死在莉莉安的手上了,既然還活著為什麼會要躲在這種地方?」菲克斯皺眉問道。

無視菲克斯的疑問,玲雷沉下臉色,低聲道:「你昨天跟蹤我了嗎?一整晚沒回去,不怕修爾找你麻煩?」

「那不重要,重點是妳,跟我回去吧,以現在涅恩雷德家的局勢應該可以讓妳回復原本的身分。」

自從修爾建議緋盯住潤周圍的人而立下大功後,緋履行自己當初的諾言讓涅恩雷德家族恢復實權,一直到今天地位扶搖直上,如今到了現在,在巫師族群中的地位已經逼近四大皇族之首的卡爾曼多家族了。

「你沒跟任何人說見到我的事吧?」仍是無視菲克斯的任何話語,玲雷語氣不是很好的又問道。

「沒有,但是玲雷

「沒有就好,你別管我了行不行,說真的你真的很煩人,我在哪裡是我的自由,關你什麼事啊!看到你及修爾那群只會扒著首領不放來提升自己家族地位的哈巴狗,就覺得噁心!」玲雷越說越火大,到最後甚至有些不控制音量。

「玲雷,小聲一點,現在前往製嬰室的很多,要是再被其他人發現我會更麻煩。」喬再身後搭住了玲雷的肩,小聲提醒道。

聽著玲雷的抱怨,菲克斯並沒有動怒,只是目光一撇,看了看在玲雷身後戒備著看著他的其他三個人。

「喬?你也還活著?還有羽櫻,你們原來都沒死!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去?」菲克斯有些驚訝,看著曾經熟悉的面孔,稍稍提高了音調。

「為什麼要回去?菲克斯,你在那裡難道快樂嗎?」玲雷擋住了喬及羽櫻,對著菲克斯吼道。

「這不是快不快樂的問題,我們都還是小孩子啊。」

「好了,別說了。」喬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道:「總之,菲克斯,如你所見,我們的確都還活著,但希望你能幫我們瞞著這兩天,過了明天首領的慶生大典結束後,我們就回到各自的家中去,這樣總行了吧?」

「為什麼這幾年都躲著不露面?你知道你們失蹤後,也是有人會為了你們而流淚的嗎?」菲克斯在短暫沉默後,沒有做明確的答覆,換了一個話題。

「我們也有我們的苦衷。菲克斯,兩天後我再告訴你詳情,拜託了。」喬眼神堅定,但始終不想再與菲克斯多說什麼,他們這一年來的計畫,眼看著明天就要付諸行動了,不能讓一年來修行的成果泡湯。

看著屋內的四個人盯著自己,靜靜的等待著答覆,菲克斯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答道:「好吧。那兩天後,我想知道在你們身上發生的事,以及當時莉莉安對你們做了什麼。」

「好。」

「你也快回去吧,晚上偷跑出來,在這麼重要日子的前夕又不見人影,修爾大概氣瘋了吧。」玲雷見菲克斯答應後,鬆了一口氣,調侃道。

「恩,不要緊。」菲克斯稍微敷衍了一句後,再度帶上帽子,退出門外:「那我走了,希望你們也能遵守諾言,再見。」

說完後,身型一閃,便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確定人真的消失後,玲雷才邪惡的笑了笑,對著門外輕聲吼道:「大笨蛋,兩天後我們就不在這裡了,看你到時候到哪裡找去!哈哈哈。」

「好了,玲雷,如果被他聽到就慘了。」喬連忙摀住了玲雷的嘴,冷汗都要留下來了。

雖然只大自己兩歲,但不管是氣場還是能力,都比自己還強上許多。喬擦了擦流了滿身的汗,感覺快速撞擊著自己胸膛的心臟,隨著時間經過漸漸平復了下來。

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穿幫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高,不管如何,明天一定要順利逃脫才行。不管是為了潤、玲雷、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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