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念

3.

少年急促的一句話讓眾人全都嚴肅了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凡伊率先衝上前抓著少年的雙肩，問道：「迪艾兒不是只是被菲克斯派到這裡尋找倖存的巫師的嗎？怎麼會快被殺了？」

「一、一開始的確是這樣啊。」里傑得強忍著淚水，斷斷續續道：「本來因為迪艾兒姐姐的關係，聚集到這裡的巫師都已經有十幾人了，結果幾個小時前她突然變得很嚴肅，一下子就掏出魔障，我跟她說在人類世界用魔杖很快就會耗盡巫力，但她只是表情很可怕的叫我帶著其他巫師去避難，然後才剛說完，她就跑掉了，我心一急就跟上去，結果就看到一個快頭很大的傢伙，他們好像五年前有遇到過的樣子，先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就打起來了，還叫我去通知其他人快逃，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照她的意思帶著其他人逃跑...然後再到處求救...就遇到你們了...。」

雖然少年講得不清不楚，但一行人還是大致了解的情況，總之，之前預想的衝突還是發生了，他們就是來阻止這場災難的。

「快頭很大的傢伙，是敖吧。」丹聽到了關鍵詞，急忙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啊...，可是感覺姊姊已經快不行了，然後那個大塊頭就逼問姊姊把其他巫師藏到哪去了，姊姊說跟我來我就告訴你，然後就帶著大塊頭一起走了...。」里傑得哽咽的不行，說話仍是斷斷續續，看來被嚇得不輕。

「起碼知道往哪個方向吧？」聽到這裡，丹也心急了起來，這一路來這裡的路上他都有留心附近的靈力，但卻沒有半點氣息，看來已經離這裡有點距離了。

「啊...應該朝大海的方向...。」

「我知道了，若馨、琳微安，其他巫師的安全就拜託你們了，我先過去支援。」里傑德才說道一半，便被丹給打斷，他朝著里傑得指的方向飛了出去，一秒都沒有停留，畢竟現在分秒必爭。

才一瞬間，丹就消失得不見人影，留下了若馨、琳微安、里傑德及凡伊。

看著不斷發抖的里傑德，又看著丹消失的方向，凡伊率先道：「我也跟那傢伙過去吧，只有他一個人大概打不過那個叫敖的靈師吧。」

「不。」說完正要跟著丹的方向去的凡伊被若馨一手給阻攔了下來，他對著他搖搖頭道：「那個叫敖的交給丹就好，我們還是盡快趕到其他巫師那裡去，將他們帶離這裡，與潤會合。」

聽了若馨的話，凡伊才停下了腳步，盯著他問道：「如果我感覺沒錯，剛剛離開的傢伙是靈師吧？但是卻感覺好像不是敵人？」

「恩，他雖然是靈師，卻是我們的同伴，那裡交給他一個人處理，其他人過去可能會成為累贅。」若馨簡短的說明後，轉向仍不停發抖的里傑德，問道：「你將其他失去巫力的巫師們安置在哪個場所？帶我們過去。」

「迪愛兒姊姊她沒事了嗎？」里傑德淚眼汪汪的問。

「恩，沒事了。有一個很厲害的人過去救她了，所以現在我們要去救其他人，能告訴我們地點嗎？」若馨軟下語氣，盡量輕聲細語的道。

「...。」里傑德先是抖了抖身子，才點點頭，道：「接近山腳下有一小片平地，有一個巫師在這五年中在那裡開了一家飯店，她把所有人都帶到那裏去了。我知道路，跟我來。」

「拜託你了。」

若馨尾音一落下，在場的三人跟隨著里傑德的腳步，往山腳下趕去。

雖然可以使用魔杖飛行，但除非是隱藏靈力的高手，否則使用飛行術時的靈力會增加，容易被他人察覺，雖然另一頭有丹守著，不過在現在這個敏感時刻還是盡量避免得好，況且在人類世界也該盡量減少使用巫力，里傑德的巫力也全失，現在這個情勢雖然僅及，但還是必須用腳力跑下山。

於是一行人十分有默契的一路衝下山，若馨腳雖然快速衝刺著腦中的思緒也沒有一刻停下，原來是在山腳下，剛剛來到這裡的交通工具是丹的魔障，因此一直處於高空的地方，才沒有發現山腳下的那些微弱的靈力嗎？一直以為他們會待在山上真是失策了。

雖然現在丹還在這附近，但等會兒將那些失去巫力的巫師救出來後，還是盡快將他們送去與潤會和吧，失去巫力的巫師們在腦中的沙隱細胞會迅速擴散，造成的疼痛絕非常人可以忍受，現在除了吃止痛藥以外，能夠根治的方法只有將他們送往充滿靈力的巫師領地了。

若馨低頭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快要七點鐘，雖然天空還有一絲微光，但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巫師島大概還要一陣子才會完全浮起，但只要到那附近，巫師領地周微散發出的強大靈力也多少能讓他們舒適點，還有子軒...。

想起自家弟弟，若馨的眉毛微皺，既然巫師領地真的已經浮現，現在的情勢也與以往大不相同，潤是心的巫師首領，只要跟他求個情，自己及弟弟也應該能夠回到那裏去了吧？

若馨甩了甩腦袋，自己的思緒似乎飄的有些遠了，現在還是將現況處理好，在考慮以後的事情吧。想到此，若馨又加快了移動的腳步，快速移動著。

一行人就這麼移動了將近半個小時，里傑德才在一個充滿了茂密樹林的隱密場所停了下來，仔細一瞧，前方不遠處隱約能夠看到一棟建築物，那裡就是藏身的地方了吧。

躲在這麼多樹林的地方也難怪他們一直沒有察覺到一絲靈力了。

「就在那裡面。」里傑德邊喘氣邊伸出食指指向了前方，緩了一口氣繼續道：「雖然來這座山集合的人不是很多，但全都將那些人聚集在裡頭了。」

「恩，謝謝你。」若馨簡單倒了個謝，卻沒有再往前走的趨勢。

雖然剛剛想了這麼多，但在他們眼中，自己是個逃亡者，甚至是個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他們嚮往純種的巫師，像混到了人類血液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接受的吧。

若馨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怯步，原本領頭得自己，在眾人邁開步乏走到門口時，還是佇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怎麼了？」琳微安率先注意到若馨的反常，撇頭問道：「走吧？」

「...恩。」若馨稍稍點點頭。

看著琳微安，若馨又將方才的擔憂撇到一旁，在現在這個節骨眼，誰會注意到自己的身分？恐怕只會當做是以前沒有見過的小平名而已。只要不要遇到認識自己的人，誰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是當年那個造成貴族之間轟動唾棄又厭惡的小丫頭，況且當年離開巫師領地只有五歲，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也不會有人認的出長相了。

若馨想了想，加快腳步跟上了其他人的步伐，走在隊伍的最後頭，跟著一行人進到了裡屋。

一進門，一個憂心忡忡的少年皺著眉頭看著最前方的里傑德問道：「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你剛剛出去那一趟有找到迪艾兒嗎？她贏了那個靈師了嗎？我們到底安全了沒有？不會專程來到這裡送死的吧？」

「恩，我剛剛找到幫手過去了，應該會沒事，這些都是還有巫力的巫師，我們應該暫時安全了。」里傑德點點頭，第一次展開了笑容，回道：「而且剛剛聽他們說，巫師島好像已經恢復到水面上了，準首領潤也還活著，我們又有新一步希望了！他們來這裡就是要帶我們回到領地上的。」

里傑德退了一步，將後方的三名巫師完全露了出來。

此時，在屋內的其他巫師才一個接著一個的來到大廳，看剛剛都只是躲在裡間罷了。

人數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一一露出了驚訝又喜悅的神情。

一個年紀稍大的女性既少年後衝了出來，興奮得抓住了里傑德的雙肩，放大音量道：「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準首領他沒有死！天啊，果然命運之神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我們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迴到島上了！」

女子的洪量的嗓音及喜悅之情瞬間傳遍的整座屋子，瞬間越來越多人移動到了大廳，一時之間所有人抱成了一團，歡呼聲與哭泣稱交雜著，整棟屋子吵雜不已。

若馨也像是被氣氛所感染似的，看著幾十個抱在一團歡呼的巫師，暫時放下了不安的情緒，微微笑了出來。

歡呼了一陣子，有些巫師的目光才轉向了站在門口傻笑著的三人，琳微安的手率先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抓住，隨後，一群人都走向了琳微安及凡伊，將他們團團圍住，寒暄了起來。

「啊呀！這不是琳微安嘛？長大了不少啊！」

「當初那個小小的卻還是勇敢站出來戰鬥的女孩果然是有好報的！」

「......。」琳微安看著微上他的這些熟悉的就面孔，雖然不知道怎麼回話，也以微笑做表示。

「凡伊？你這小子居然還活著？簡直是奇蹟啊！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最早死的！」一個與凡伊差不多大的青年摟上了他的肩，調侃道。

「啊？你說什麼傻話！別看我這樣，我的巫力還剩下不少，也沒有被沙隱侵蝕呢！」凡伊不爽的回嗆了回去，說道得意之處還抬起胸膛，驕傲得不得了。

「啊？果然傻人有傻福，哈哈哈哈哈。」

看著一群人圍了過來，多多少少都有認識琳微安及凡伊的人，讓站在一旁的若馨有些尷尬，就在琳微安查覺到若馨的異樣，打算拉回主題時，其中一個站在不遠處的四十多歲的男子突然驚叫了一聲，打亂了眾人的氣氛。

「啊！！」雖然四十多歲，但卻滿臉白髮的男子瞬間睜大了眼，盯著若馨，邊抖著身子邊走向前，道：「妳...我剛剛就有點在意妳了..妳該不會是...十幾年前那個帝拉修爾家的...宇晴吧？」

此話一出，全部的人都轉頭看向若馨，每一雙眼睛都飽含著狐疑、不解、驚恐甚至憤恨。所有人瞬間沉默了下來，等待著男子或是若馨的回應。

被發現了！果然不管怎麼樣，自己的身分還是瞞不過所有的巫師。若馨仔細看了看揭穿自己身世的男子，一頭短色的白髮，雖然滿臉皺紋但卻仍是五官分明，這個人是...服侍自己親生父親帝拉修爾家族多年的管家，也是13年前揪出了自己是與人類混過血的雜種的人。

若馨一認清此人的身分，倒吸了一口氣，冷汗直流，拼命的向後退。

運氣太背了，沒想到這個還活著，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他，沒想到都已經過了十幾年，還是同樣的被這個人給揭穿了自己的身分。

對這個人本身就因為小時候的陰影有著劇烈的後怕感，對他的懼怕遠超過當年拿著斬殺人的魔杖對準他的狄肯，還有這群巫師看著她的眼神，簡直與當年一模一樣，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十足的馨裡準備來面對這些人，但果然還是跟沛揚說的一樣，根本做不到。即使現在的自己有能力能夠來應付這些人，但小時候所留下來的陰影卻只能讓她本能的想要逃離這裡。

若馨全身劇烈的抖動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雙腳不停的往後倒退，終於承受不住劇烈的顫抖，一個絆嗑，跌坐在了地上。

「果然是妳！十三年前那個突然失蹤的那個，骯髒的混血！」見若馨的反應，看來已經八九不離十，男子臉上寫滿了厭惡不屑，態度高傲的看了她一眼，隨後面向大眾解釋道：「我是服侍帝拉修爾家族多年的管家賽羅，這點我最夠確定。有些人可能不知道，這是只有貴族間才知道的祕密，為的就是不讓四大皇族蒙羞。肯定大家都很好奇，為什麼地拉修爾家族的首領在13年前會被斬首示眾吧？雖然當年只是亂掰了一個謊，但事實就是，帝拉修爾家族的首領，也就是這傢伙的父親晃，在一次勘察人類地形時，與人類女孩生下了這個雜種！沒錯，這個女孩就是巫師與人類混血，最骯髒的存在！她的存在，甚至比巫靈混血還更加令人無法接受！」

男子爆炸性的發言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場面沒有了之前的鴉雀無聲，開始有少數人開始看著若馨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就在此時，白髮男子又推出了一名年約15歲上下，與潤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少年，走到了若馨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繼續道：「宇晴，妳應該對這孩子有印象吧？他是妳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也就是最有資格繼承帝拉修爾家族的孩子。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活在這世上？妳當年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逃出了巫師領地？」

「現在不是這個的時候吧？」琳微安在今天之前沒有見過若馨，也還不太了解這個男子說的話，但一見情勢不對，急忙跳出來道：「既然大家都是巫師應該心協力，別再在意什麼種族優勢了好嗎？重點是分散在人類世界的所有巫師應該盡快回到巫師領地！若馨也是為了這個才來這裡就你們，你們難道想要恩將仇報嗎？」

「什麼叫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一個豐腴滿臉油漬的女子站了出來，反駁道：「我自己本身就是逃過五年前那場災難的貴族，因為年紀小沒有參加城塔內的宴會而逃過一劫，不過因為身為貴族我才了解，這個女人的身世是多麼的不潔，根本不應該活在世上，現在應該要盡快將她處決才行！」

「沒錯！我們連巫靈混血都無法忍受，何況是與人類混血！簡直太可怕了！」

「喂，這也說得太過分了吧？」凡伊看了眾人一眼，也跳出來道：「我是多少知道你們的心情啦，因為上代首領一直很贈恨非純種巫師，但是你們別忘了，現在首領已經換人了！新的首領就該有新的秩序，這也得等上任後的潤首領如何決定才是關鍵吧？」

「你們別吵了，既然我老爸已經過世多年，領地也即將恢復原貌，既然領地復原，那麼階級制度仍是存在，帝拉修爾仍是四大皇族之一，這裡的人理當聽命於我，我就是新的帝拉修爾的當家，這是我姊姊，她的去留應當由我來決定。」被白髮男子稱做是若馨弟弟的少年口中含著糖果，冷眼瞧了若馨一眼，口齒不清的道：「不過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阿，畢竟她失蹤那年我才兩歲左右而已。不過既然是個骯髒的人，還與我們家族遷上關係多少會妨礙名譽，那麼還是盡快處決得好吧，是吧羅叔。」

「寇波南少爺說得及是！根本無須等到新首領的判決，宇晴‧帝拉修爾的死亡判決早在13年前就由上任首領緋訂下了！現在必須先將這個人綑綁起來，回到領地處決才是當務之急！」名為賽羅的白髮男子附和道，神情激動得差點喘不過氣。

「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做。」琳微安聽到此，急忙擋在了跪做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若馨，她神色堅定的盯著前方的賽羅及寇波南，道：「雖然我才認識這個人不到一天的時間，但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是真心想要救你們，否則她根本不用來這個地方，要衡量一個人不應該只用血統來評估的吧！」

「蛤？妳是平民吧？」寇波南將下巴抬高，不屑的看著阻擋在她面前的琳維安，哼了一聲道：「居然為了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說話，妳究竟...。」

「你身為若馨的弟弟，卻要親殺自己的姊姊嗎？」琳微安激動的一吼，打斷了寇波南的話，也讓原本失了神的若馨瞬間清醒了過來。

必須要逃走。

根深蒂固的觀念充斥著若馨得心神，現在的她根本無法冷靜思考，小時候自己的思考模式不停的灌入她的腦袋，沒錯，小時候的自己就是忍受著這種讓自己飽受屈辱的眼神及言語，不停的奔跑逃亡著，自從跟隨著爸爸回到巫師領地，被揭穿了自己的身分，爸爸對自己的言語也只有...快逃！

逃走！逃走！

雙腳先行腦袋動了起來，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最不想見到的人，若馨趁著所有人爭執的同時，打開了身後的大門，逃了出去。

一瞬間空氣似乎凝滯了，腦袋也停止了思考，只想著必須遠離那個地方，遠離那些討厭的面孔，遠離帶給自己一切痛苦的那群人。弟弟...自己的弟弟才不是那種傢伙，弟弟，必須去找自己的弟弟才行。

若馨就這麼一路跑下了山，不知不覺到達了市集，人來人往的喧嘩聲反而撫平了若馨混亂的情緒，也讓停止運作的腦袋再次運轉了起來。

她就這麼站在市集中心，閉起眼睛，回想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若是冷靜點，自己明明可以想辦法應對的，卻像是個沒用人一樣，只會跪做在地上，無法動彈，真是懦弱，自己還是太軟弱了。

既然有琳微安他們，那麼應該能夠將他們平安送到巫師領地吧，自己還是在這裡先退場吧。

想起了琳微安，若馨才想起了琳微安最後吼的那句話。她擋在自己身前保護著自己，對著前方的人大喊著，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是那個人的姐姐。呵，自己的弟弟才不是那種傢伙，我的弟弟...對，必須去找自己的弟弟才行。

思考到這裡，若馨才回想起在山上那個記者對自己說過的話。

『聽說妳弟弟前幾天出院了啊？真是恭喜啊，他住了十幾年了吧，不容易啊。』

『聽說是跟妳弟弟相關的生技藥品，還傳出跟妳弟弟一直生的那種罕見的病有關係呢，妳那麼疼愛妳弟弟，對這塊一定深有了解的吧？』

子軒！若馨想到此，急忙邁開了步伐，子軒出院的消息、新的生技藥品，自己可從來沒有聽那個混障提過啊！可惡！

若馨邊想著，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往許久不曾回過的家裡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