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念

4.

「妳...怎麼會？」

亞席歐再度冷靜了下來，盯著眼前這位女子，雖然臉部已經焦黑的難以看出原本的面貌，連身上的靈力也與之前的莉莉安有著天壤之別，但是仔細瞧過一翻後，不論是髮色、魔杖形狀還是體態及面部細節，仍是能看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當年的綁架了孩子們，並企圖將他們困在中央森林地底下的利莉安‧薩爾羅佳。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沒有死，對吧？亞席歐。」

「不，妳當年的死事有蹊翹，我一直覺得不可能會如同面上這麼單純，卻怎麼也看不出來到底哪裡出了玄機。」亞席歐恢復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沉著嗓子道：「雖然早就知道妳不會輕易自殺，甚至被人殺死，但當年妳的屍體出現在涅恩雷德宅邸又是不爭的事實，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所以就說也讓你變成屍體嘛，這樣大家也會以為你死了。」聽了亞席歐這番質問，鏡又壓低聲音，輕飄飄的回道：「你一定也可以有一腹完美的屍體。」

「你...。」亞席歐盯著這全身紫黑的男人，思考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後，瞪大了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猜測到的事實，抖著唇道：「難道，屍體是你搞的？」

「嘻嘻，真聰明耶，反應好快喔，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紛也插話道：「況且你還是能破解了我在製嬰室裡的影像傳輸術的男人呢。」

「這個叫鏡的男人是我們靈師七賢靈之中的其中一人，專長誘導術，尤其在製造虛假屍體這方面簡直維妙維肖，連你也沒能看出來當初莉莉安的屍體其實是仿冒品這件事吧。」看著亞席歐已經大致猜測出來真相，冥又拉回了主題：「怎麼樣，你待在巫師裡面應付那群無知的巫師已經很累了吧？若是你不想背負上背叛的罪名，我可以讓鏡製造一個你的假遺體，那麼"亞席歐"將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見亞席歐咬緊下唇，仍是不發一語，冥又繼續道：「就當作是你死了吧。你死了就不算是背叛了 ，死了之後，再重新成為我們靈師的助力吧。」

「你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想勸我加入你們？」

「你本來就該屬於我們，這點你是最清楚的吧？還是我們誤會你了？」

「我不知道你們誤會了我什麼，也不懂你們想要做什麼。我對巫師沒有仇恨，對你們也沒有。我的理想只希望雙方都能和平度日，友好的相處，如此而已。」

「喔？和平度日？真是笑死人了，我們巫師及靈師分裂了幾萬年的歷史中，可從來沒有聽過友好這個詞彙，看你這麼聰明，理想真是單純可笑的像個孩子，明明對這個世界什麼都不了解，還如此大言不慚。」說到此，冥換上了嚴肅的表情道：「我們想要做什麼，這不是簡單明瞭的事情嗎？」

「為了...界音？」

「中央森林斷裂已經是個徵兆。」冥放高姿態，繼續道：「潤那特別的出生也不是什麼巫師中的救世主，幾百年前靈師歷史中就有一個這樣與潤出生類似的孩子。你知道嗎？以前不管是巫師還是靈師領地，原本是在天上的。」

「首領，這件事跟這個外人道明恐怕...。」見首領沒有要停下話題的意思，紛急忙阻止道。

「無所謂，妳別插嘴。」冥瞪了紛一眼，打斷了他的話後，又繼續看著亞席歐接下剛才的話題：「原本應漂浮在天上的島嶼，卻在他當權的那幾年，領地遭逢巨變，從天上掉落了下來，變成現在漂浮在海上的情形。聽說本來是要直接從天上掉落至海底，但就是透過界音的力量，才足以維持現在這種漂浮在海面上的景象。」

「什麼？這種事...」

「而現在，隨著潤的年紀增長，這座中央森林不僅會漸漸下沉，所散發出來的毒氣也只會與日俱增。我們所生存的島嶼，不管是巫師還是靈師，都難逃毒氣的災難，到最後會面臨無地可生存的窘境，而現在，唯一能解救現在這種絕望的處景的，就只有界音了。」

「既然如此，那透過界音，讓兩族的人都可以解救，那不是...」聽到此，亞席歐皺著眉頭，反嗆了回去。

「就說你太天真了！」冥打斷了亞席歐，放大音量道：「當初兩族的人可以度過那個從天上掉落的災難完全是因為中央森林接著兩個島，但如今，領地已經沒有了中央森林的連結，那就是見真章的時候，只有一族能夠存活，然而，對於連這些事都不懂的巫師首領，我們將能夠輕鬆的取得這場勝利。」

見亞席歐低下頭，沒有再多言，冥勾了勾唇，繼續道：「你雖然誤入歧途了20多年，但現在還來的急，跟我們走吧。」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勸我加入你們？」亞席歐低下頭，避開了冥的邀約，扯下了左手的袖管，露出了屬於卡爾曼多家族的標記，道：「我是亞席歐‧卡爾曼多，不管你們把我當成了什麼人，身為卡爾曼多家族的一份子，絕對不會做出背叛的行為。」

「哇，連卡爾曼多標記都秀出來了，嘻嘻，看來莉莉安的推測是錯誤了呢。嘻嘻，看來卡爾曼多家族真的只是出現了一個難得一見的人才耶。」紛靠近瞧了瞧亞席歐露出在外的家族徽章，又摸又柔的，笑著道。

家族標記是在家族專屬的培養球中時，便會隨著嬰兒的成長而烙印在生體的某個部位上，是無論用任何巫術都無法去除的標記，也因此，為了確認身分，通常都會以身上的家族徽章做為證據，用以確保有烏龍事件發生。

簡單而言，有了這個印記，便代表著是從卡爾曼多家族的培養球中出生，絕對不會有例外。

見到這個標記，冥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看來我們對你的誤會挺身的呢，亞席歐‧卡爾曼多。」她從喉頭不屑的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既然如此，不能放你活著回去了。」

語音剛落，原本死氣沉沉的鏡忽然高速移動到亞席歐跟前，睜大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緊抓著魔杖的右手大力一揮，就在揮落的同時，亞席歐同時向後退了一步，幾乎與鏡同時揮下了魔杖，陣陣如同周圍的白色濃霧從亞席歐四周發散了開來，讓本就濃霧茫茫的森林裡瞬間更是霧濛濛的一片，一時之間紡若處於純白世界一般，伸手不見五指。這陣濃霧不僅阻擋了鏡發來的攻擊，也遮蔽了亞席歐的行動路線。

「嘻嘻，鏡，你居然還有失手的一天。」等到濃霧漸漸淡去，看清了前方後，紡將手放在額頭上，仔細瞧了瞧後調侃道。

「不，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跳進懸崖下了。」鏡又恢復成死氣沉沉的模樣，桑白著臉色答道。

「咦？跳進傳說中的之谷？」聽到此，莉莉安不禁驚呼道：「他就算跳進那裡也活不成的呀！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他不是這麼輕易喪命的男人，總之他一定還在附近。既然談判破裂，你們就在這裡把他處理掉。紡，可以關閉影像傳輸了。」影像中傳出了冥的聲響，她淡淡的交代完後，便影像前離開了身影。

「嘻嘻，總之他跳下去的那懸崖應該是跟地下相通的吧？安及敖他們真是笨死了，以為封住榕樹旁的出入口就沒事了，動動腦也知道這個懸崖通到哪嘛。」

「即使如此，他就這麼跳下去也不可能活命的。」莉莉安聽了紡的話後，急忙回道。

「嘻嘻嘻，妳也笨死了，就是有這種心態當初才會讓他們溜出來的。」紡說到這裡，瞬間又換了一張臉，兇猛的道：「現在還不快點下去把他找出來！」

「咦？從這裡跳、跳下去嗎？」

「隨便什麼方式都好，給我下去搜人！」紡語氣極差的叫道，瞬間就將莉莉安及鏡給轟出了視線範圍。

兩人當然不是從懸崖直接跳下去，而是循著之前被敖封住，如今明顯已經從外被壞的入口，衝了進去。留下紡一人，即使有濃霧的阻礙，但仍持續用著追蹤術，搜尋著森林的每一個角落。

另一方面，回到巫師領地的緋，忙完了例行工事，走出了大廳準備回房休息時，狄肯突然出現在她跟前。

「報告首領大人，修爾‧涅恩雷德求見。」

「修爾？」聽到了來人，緋不屑的從喉頭哼了一聲：「沒能拔除涅恩雷德家的皇位就已經對他夠仁慈了，他居然還有臉到這座成塔裡來。」

如今四大皇族裡頭，除了卡爾曼多及希萊克多家族以外，由於涅恩雷德現代當家修爾包庇莉莉安這個罪人多年，因此本應被逐出涅恩雷德家門的他因為苦苦哀求求情，才得以以現在這種看似仍保有皇位，實際上卻早就是空有虛名的姿態，他在事發後被關進了巫師監牢裡，直到一年前才重獲自由，沒想到放出後不久，應已勒令禁止通行這座成塔的修爾，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還有膽來求見首領，也難怪緋對他斥之以鼻。

「從一年前他被放出了監牢後，每周都必定要登門求見，我們已經趨逐他多時，但他堅稱有重要的事情彙報，所以...」

「行了。」緋打斷了狄肯的話，到：「既然有事，我倒要聽聽他究竟還想做什麼，放他進來。」

「是。」

狄肯退下後不久，便領著修爾進到了大廳。

仔細看了看這個多年未見的臉孔，發現他沒了之前容光煥發的模樣，不僅瘦的誇張，臉角凹陷，臉色蒼白，氣色極差，感覺似乎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幾成。即使如此，也比緋想像中的要過得更好。畢竟巫師監牢裡進去不容易，一進去後可是必須受到比死還要痛苦的煎熬。

「別來無恙啊，修爾。」緋放高姿態盯著這個消瘦的老頭，調侃道。

「首、首領，修爾參見首領。」

「行了，看你求見了一年之久，我才勉為其難答應，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是不會輕易饒過你。」

「是、是。首領，屬下這一次前來，是想告訴首領關於我所知道的莉莉安之前向我說過的情報。」修爾像哈巴狗似的彎著腰，臉上掛著討好似的面容，接著道：「如果首領覺得我提供的情報有益，可否恢復我們涅恩雷德家族的實權呢？」

「哼。」緋從鼻頭哼了一聲，看著他的表情更是不屑，但仍是道：「先說來聽聽吧。」

「是，莉莉安遣藏在我們家族雖然只有六年時間，她籌備的計畫也很少告訴我，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背叛巫師這一件事，要是我知道絕對不會...」

「夠了。」聽到這裡，緋怒拍了後方的牆，激動的站起身來怒斥道：「這事你進監牢之前已經說過幾萬變了。要是你僅僅是為了狡辯，我現在立刻在這裡送你上西天。」

「不，不，首領息怒，屬下這趟來是想說莉莉安雖然很少告訴屬下計畫，但屬下仍無意中聽過幾次她不知與誰交談時所說出的重要情報。」修爾被緋的這一擊驚得差點跪到地上去，唯唯諾諾的接著繼續道：「是在說著可能對小首領不利，要在小首領的親信中身邊安排殺手的事...。」

「什麼？」緋皺起了眉頭，仍是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驚訝的道：「一直以為冥的目標是我及界音，沒想到是潤嗎？」

「恐怕是的。」見到自己的情報似乎成功打進了緋的心，修爾又再接再厲：「雖然談話內容沒有明說，但依據屬下這幾年的猜測，他們似乎想要綁架小首領，讓他開啟界音...之類的。」

「開啟界音？」緋喃喃自語的重複了幾個字，又緩緩的坐下來，腦子不停的想著事情。

一直以來，潤的出生被奉為被界音選上的孩子，是羅卡席拉中的羅卡席拉，是能開啟界音的人，冥處心積慮想得到界音，難道並不是只是能夠增強自己領地的靈力這麼單純，而是想開啟界音嗎？

想到這，緋不禁寒毛直豎，雖然傳聞被界音選上的孩子能夠成功開啟界音，但他從來沒想過讓潤開啟界音這種事情。因為界音，巫師及靈師才能連著領地從無邊世界到這裡生活，即使兩族之間爭吵不斷，但一直以來都算是過著算是平穩的日子，直到中央森林開始斷裂，才發生了劇烈的紛爭。

如果冥的目的是要開啟界音，難道...她想回到無邊世界去生活嗎？怎麼可能沒來由的想要再踏進那個地獄？祖先們花了長達數百年的時間才成功從那裡逃脫，現在再回去不是自逃羅網嗎？

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個陰謀？修爾不過也是顆棋子，今天到這裡來說這些話完全都是冥所計畫好的？但是依據她對修爾的了解，這個人完全是隻吃窩邊草的哈巴狗，當初會讓莉莉安進家門也是因為得知她是當年的強族薩爾羅佳的後裔，應該是完全不知道莉莉安叛變的事情才對。

修爾就是個只要能讓自己的家族再次爬到四大皇族頂端，不計一切的人。如今失去了一切的他，能再度恢復從前的光芒，也只有自己了。這樣狼狽的修爾，應該不至於為了撒這種謊不顧生死的跑來求見才對，難道說，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領...首領！」修爾的叫喚聲讓緋重新清醒了過來。只見修爾沒了一開始的模樣，稍微提升了點氣勢，提議道：「如果首領對屬下話存有疑心，可以多注意紛派在小首領身邊的每一個人，說不定會查出什麼蛛絲馬跡，總之，小首領身分特殊，不可不多加防被啊。」

雖然聽著修爾說出這一席話讓緋有些不爽，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巫師下代首領，又是族群裡的希望，對他可不能過分輕忽。

「首領，不曉得屬下的情報對您有沒有幫...。」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緋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接著道：「如果我真的能照你所說，在潤身邊查到什麼，我便恢復你涅恩雷德家的實權。」

「是，是！謝、謝首領開恩。」聽到緋這句話，修爾連忙笑開了花，連忙道謝道。但這只讓緋看的更加不耐煩。

「好了，沒事就出去吧。」緋皺著眉頭下了逐客令，他可一秒也不想多見一眼眼前這個勢利眼，紛付了一聲，看著狄肯將他送了下去，才揉了揉眉眼，離了席位，回到了主臥。

已經到了傍晚，在過一會兒天便會完全暗下，在中央森林的幾個人看著即將便的灰暗的天空，漸漸急躁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飯桶！不過找個人怎麼會找不著？你們確定每一個地方都搜過了嗎？」中央森林的中央傳出了女子急躁的怒吼，只見一席淡粉色洋裝的少女以一臉與她氣質不符的兇惡臉龐，站在巨大榕樹底下，對著另外兩個一男一女大聲斥喝道：「首領可是要我們把他處理掉，就算看見他掉落道崖股，也要找出屍體來吧？不然怎麼向首領交代啊？」

「這...如果沒有特例，從崖股掉下去當然會屍骨無存啊，找不到屍體也是理所當然。」莉莉安皺著眉頭反駁道。

「不然你說該怎麼辦啊？眼看著就要天黑了，再不回到領地上可是會被首領斥責的！」

「不然...」看著面色因氣憤而通紅的紛，鏡默默的開了口：「還是我先製造一腹亞席歐的假屍體回去向首領交代，等瞞過了首領那關再過來慢慢找吧？」

「啊？你要我們呈報假消息？如果揭穿了我們就死定了啊！」

「不然就這麼空手回去會被請君問罪的，咳咳，妳我到至今為止首領所下達的任務可從來沒有失敗過，咳咳咳...這不敗紀律我可不想毀在這個人手上。咳咳咳咳咳」鏡一口氣說完了這句話，不禁又開始劇烈嗽起來。

聽到這句話，紛也皺起了眉頭，在七賢靈裡頭，她是最得首領信賴的人選，自己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一事功名就這麼毀在一個巫師手上。已經找了一整天了，自從亞席歐消失那一刻起，自己就對整座森林下了結界，他不可能有機會逃跑的，既然找了一整天都沒有下落，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了吧？

就這麼沉默了數分鐘，紛才咬了咬唇，解開了佈滿了整座森林的結界，開口道：「好吧，只好先這樣了。我們必須趕在天黑前回去才行，總之，先回領地去，這個巫師的事，就交給莉莉安妳吧，妳在這裡負責看守，明天我們再抽空過來。」

「知道了。」莉莉安點了點頭，回答後不久，紛及鏡便抓著魔杖，快速朝著靈師領地回去了。

看著兩人遠離後，莉莉安看了一眼懸崖，轉身又跳進了入口，到巨大榕樹的底下去了。

看著所有人都已經消失，亞席歐才從懸崖底下的一個不起眼的凹槽洞穴中走了出來。

他拍了拍頭上巨大的有毒植物，嘴角稍稍上揚了一個弧度。

多虧有這個能容納一個成人的小洞穴，及周遭的濃霧以及有毒植物所製造出來的幻覺，才能巧妙的避開了紛的追蹤及莉莉安與鏡的搜索。

這裡是一秒也不能多待了，亞席歐掏出了魔杖，盡量壓低自己的靈力，朝巫師領地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