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念

5.

戰爭展開後不久，所有人都慌忙的循著廣場左右兩邊的寬管道路奔逃著，而在相對空無一人的城塔後方的草叢中，則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果然...城塔後門被破壞了，愛羅說的沒錯，剛才突然消失的靈師首領，恐怕就是從無人防守的後門溜進去了。」原本在草堆裡東張西望的男子邊自言自語邊躡手躡腳的跑到城塔後門：「得趁靈師援軍還沒從這裡入侵之前把門修復再硬化才行。」

躡手躡腳的男子先將自己全身上下都設滿了防護罩，將自己的靈力降到最低，再小心翼翼的移動到後門，快速的修復著門鎖。

「嘿嘿，對我這個專門強化硬體裝備的駱羽大人而言，這種工作簡直小事一樁，接著只要快點將這裡結束，再到安全的地方避難就...。」

「喂，讓開。」就在駱羽又開始自言自語的修復著後門的同時，一個陌生且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出，瞬間讓駱羽停下手邊的工作，僵直了身體，完全不敢動彈，連說到一半的話，也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出不來。

雖然聽聲音大概只是個年紀不大少年，應該還沒有成年，但不管是那明明就壓低了卻還是令人震懾的靈力，還是全身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都令人不敢恭維。

駱羽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收回了正在施展巫術的魔杖，讓出了一條路，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身軀，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後方的腳步聲漸進，就在來人與自己擦身而過時，駱羽用餘光撇了對方一眼，果然與自己設想的不錯，是個年約13.4歲的男孩，但是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可不是普通孩子能夠擁有的，這孩子...到底驚力了什麼？恐怕不是自己能夠輕易對付的。

只見那個孩子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這麼當著駱羽的面，走進了城塔裡。

「這到底...。」等到對方走遠後，駱羽繃緊的身體才放下來，雙手攙扶著魔杖，不停得喘著粗氣。

為什麼沒對自己下手？駱羽在心裡這麼想著。既然僥倖逃過一劫，還是快點強化好門，到安全的地方避難吧。在城塔戰鬥的人，與自己的等級可以說是天壤之別啊。進去等於是送死！

結束了修復及強化的駱羽收起了魔杖，準備逃跑的他跨出沒幾步，又停了下來，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城塔。

雖然只是驚鴻一撇，但是那名少年全身散發出來的感覺除了危險之外，還有另一種到不明的氣息，好像是遭到挖空了的心靈，只是個機器一般行動的感覺...，說不定在那名少年身上藏著什麼秘密，如果將他理明，說不定能夠阻止這場戰爭。總而言之，不能就這麼放他進去！

想到這，駱羽像是下定了絕心似的，轉回頭，又跑了回去。

「可惡，我真是個急著送死的笨蛋！」駱羽罵了自己一聲，從後門闖進了城塔中。

在廣場上的民眾，已經大部分都被疏散到安全的場所，有些戰鬥力的平民正與躲過護衛軍而漸漸入侵領土的靈師們展開鬥爭，其中，不畏懼的擋在看似主力之一的壯漢塚面前的，是一名只有十三歲的少女，琳維安。

「喂喂，小朋友就只要尖叫的逃竄就好了吧，檔在我面前只能說是有勇無謀。」塚看著眼前身高只到他腹部的瘦小身軀，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我剛剛觀察過了，你的巫術似乎都鎖定了到處逃竄的大人，就算是在你面前嚎啕大哭的孩子你也沒有攻擊他，所以我才檔在你面前，就算你真的宰了我，我大概也能爭取到其他人逃走的時間。」琳維安張著大眼，聲音細柔，毫不畏懼的盯著眼前的傷疤男道：「事實證明，我檔在你面前已經過了一陣子，你還是沒有對我下手，只是試圖遠離我，因此我的理論大概是對的。」

「真是狡猾！在這種情況下你觀察還這麼觀察入微，我不想對小孩子動手，但是對狡猾及不聽話的小孩大概下的了手，妳再不讓開，這次我真的會殺了妳。」

聽著塚堅定的語氣，這次大概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琳維安握緊了手中的魔杖，有些戒備的看著前方的壯漢。

「受死吧！」就在塚朝著琳維安施下了足以斃命的一擊時，從遠處閃過了一道水藍色亮光，速度極快的出現在琳維安的身前，同時也阻擋吸收了塚的攻擊。

「什麼？誰？」塚大驚失色，朝著光源處望去。

「做得很好，琳維安。」隨著聲源的接近，一個人影出現在塚的面前，將琳維安阻擋在自己的後方，隨然背對著她，卻明顯是對著琳維安道：「妳爭取了時間讓大部分的民眾順利避難了，接下來由我對付他。」

琳維安扎了扎大眼，即使只看著背影，卻早已認出了來人，她大叫一聲：「愛羅叔叔！」

「恩，妳跟著雅琳娜到安全的地方，其他在廣場上的靈師都是些你們足以應付的弱者，但還是盡量避開他們，到安全處待著，不要出來，等我解決後再去找你們。」愛羅壓低聲音道，隨後看了一旁的雅琳娜一眼，對著她點點頭。

一旁的少女也回敬了他一臉純真的笑容，隨後拉起後方的琳維安，小聲道：「我知道哪裡安全，先跟我去避難，這裡交給叔叔就好，快走。」

「雅琳娜。」琳維安喚了一聲少女的名字，隨後便被雅琳娜給拉著跑到了遠處，被拉著跑得琳維安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雅琳娜，愛羅叔叔能應付的了他嗎？叔叔不是只是你們家裡的醫生嗎？」

「放心啦，別看叔叔平時柔弱的模樣，他可是很強的！啊，隨然還是我哥比較強啦！」

「妳哥？對了，亞席歐哥呢？他沒跟妳在一起？」

「啊...。」提到了自家哥哥，雅琳娜有些消沉的道：「不知道，從中午我跟他分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只跟我說讓我今天請一天假不要到城塔去參加宴會，跟愛羅叔叔一起待著這樣。現在他可能還在城塔裡應戰吧。」

「...剛剛好幾個靈師已經闖進去城塔裡了，希望他平安無事。」

「那當然！我哥可是最強的呢！」說到這，雅琳娜又興奮了起來：「沒有人比我哥更強，這點妳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還是先想辦法保命要緊。」

「恩。」聽著雅琳娜的這番話，琳維安才鬆了一口氣，稍微安下了心。

而在城塔的大廳內，已經淺入了兩名靈師主力，正與四大皇族中的兩人交戰著，而塔台上的迪愛兒則全力壓制著笛，光是應付這些人就夠辛苦了，只希望首領緋能夠成功守住界音，還有廣場上的民眾，迪愛兒餘光撇了一眼廣場，只見後援的所有靈師都已經抵達廣場，正與有些戰鬥實力的巫師們展開廝殺。

「可惡！你真的很纏人啊！快倒下！我可不是跟你混在這裡的時候！」迪愛兒怒吼了一聲，又加速攻了過去。

「喔，擔心首領及底下民眾的安危嗎？女護衛。」笛一邊應戰邊看著底下的戰況道：「不錯嘛，就如同你說的，你們巫師還挺耐打的，就我們預想中的，應該要在開戰一小時內鎮壓你們所有人，現在時間都超過那麼久了，你們還有大半的戰力，看來果然是小看你們了。」

「少廢話，底下的民眾可都不是好惹的！首領也比我強上許多，你過不了多久也會敗在我的手下！」

「啊！！」就在迪愛兒說話的同時，從大廳內傳出了一陣淅瀝的尖叫聲，讓戰鬥著的兩人停下了動作，看向裡頭。

只見裡頭正與一個身材微壯的男子戰鬥的凱琳，倒在了地上，看著漸漸染紅了地面的鮮血正從凱琳倒下的位置大片的往後流出，看著這大量的出血情況，凱琳的狀況可說是非常危及，隨時有可能死亡。

「哇！天啊，敖你把她殺了啊？」正與菲克斯廝殺著的安也停下了動作，看著敖不可思議的道：「咦？雖然我也不太喜歡這個囉嗦又自以為是的老太婆，但殺了也不太好吧，這樣不就跟塚那討人厭的傢伙一樣了嗎？」

「我是不小心的，一時下手重了，也沒想到她會閃避不及。」被安斥責的敖有些心虛的解釋，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道：「不過首領曾下令，阻擋在面前的巫師，格殺勿論，我只是將首領的命令徹底實行而已。」

「唉呀，敖，你還是一樣只以命令為中心啊，就說別那麼在意那個眼瞼上揚的老太婆的命令了的說。」安饒了饒頭，皺著眉頭道。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可以這樣說首領大人的，安。」聽到了兩人對話的笛走向他們說道，不料才前進了沒幾步，就被迪愛兒給檔了下來。

「嗯？都這種時候了，還這麼逞強？」笛撇了迪愛兒一眼，有些訝異的道。

「凱琳的犧牲絕對是非常偉大，其他手無寸鐵之力的貴族已經因為她的拖延而疏散完畢了，等將你們這些靈師全部驅逐後必定會將她好好安葬，而現在就由我來當你們三個人的對手。」迪愛兒表情未變，用絲毫不畏懼的眼神盯著在場的三個人。

「哇，好有勇氣喔！不愧是緋‧羅卡席拉精挑細選的護衛兵耶，居然要一對三，而且還是對靈師七賢靈的其中三個，真是勇氣可嘉。」安聽到了迪愛兒的話，不禁讚許道，之後又察覺了什麼不對禁似的，看了看四周，驚叫了一聲，道：「啊！剛剛那個小鬼頭不見了！還有倒在地上的老太婆也是！妳這傢伙！原來為了引開我們的注意力才說那些話的！」

「哼，現在才發現太晚了。」迪愛兒做好了防禦動作，對著他們道：「從現在開始，即使要賭上我得一條性命！我迪愛兒‧艾克絕不會讓你們越過這個大廳一步！」

「哇，她這麼說呢，怎麼辦，我好興奮喔！」安聽了這番話，又情緒高昂了摟住了一旁敖的脖子：「我也好想要有一個這麼有勇氣的護衛呢！」

「喂！安！放開敖！可惡，為什麼每次出任務首領都要把我們三個安排在一起呢？真是有夠麻煩的。」

「決定了！為了回應她這份勇氣，我跟敖決定從現在開始不踏出這個大廳一步，直到笛把她解決了！」無視笛的吼叫，安舉起了一隻手，對著眾人吼道。

「喂喂！安！不要亂決定這些有的沒的！這不是首領的命令吧？你們快趁現在去支援首領！」

「不要，反正我這麼做也沒有違抗首領的命令啊，我想這麼做就這麼做搂，誰能管我！」安對著笛吐了吐舌頭，再次抱緊了敖。

「算了，熬你別管安了，先自己去支援...」對於耍起性子的安誰都沒輒，笛只好頭疼的對敖吼道，沒想到吼到一半就看見了被興奮的安抱住了喉嚨，呼吸困難口吐白沫的敖：「啊，算了，當我沒說...。」

還沒說完的笛，便被一旁看著他們耍猴戲許久的迪愛兒一招擊了過來。

「喂！很危險耶！」笛驚險的避開了要害，對迪愛兒吼道：「偷襲真是超沒品，你們...」

「我可沒時間看你們耍內亂！先解決你，再去解決大廳裡那兩個！」迪愛兒打斷了笛的話，沉著嗓子道。

「喔？」笛聽到此，嘴角上揚得一個弧度，道：「聽妳這麼一說，我也開始期待起來了呢。」

另一方面，菲克斯正拖著重傷的凱琳腳步艱辛的在走廊上走著。

「凱琳阿姨，再堅持點，就快到能夠實行升降術的地點了，只要能成功的到達地下室，在那裡的醫療專家一定能夠救你。」菲克斯托著凱琳，對她打著氣。

沒想到平常沒有幾步就能到達的升降地點，如今卻是這麼舉步艱辛，但是總不能耗費迪愛兒的一片心意，絕對要將凱琳平安的送到安全的場所，然後再回去幫迪愛兒的忙。

現在的自己，絕對有這個能力。

「菲克斯，我就快死了。」凱琳喘著粗氣，用虛弱的聲音對著菲克斯道。

「不會的，阿姨，別放棄啊。」

「呵。」聽到這，凱琳不禁從喉頭發出一聲笑意，道：「真想不通，我這種只為了自己利益著想的人，為什麼還有人願意救我...，咳咳，也沒想到，那個虛偽又惹人厭的修爾，會有這麼個優秀的兒子...咳咳咳咳咳。」

「阿姨，別說了，先保留體力，雖然我不是醫療專家，但我剛剛已經先粗淺的幫妳止血了，一定能...。」

「別說了菲克斯...。」凱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原本留下來戰鬥，也是想自己絕對有一定的實力，絕對比懦弱的修爾強上許多...我的一輩子，居然就是為了一直與人爭鬥比較而活...咳咳，想想真是悲哀又虛偽的人生...現在想想，就連喬...也是我利用的對象，他這麼早就死了...也許對他而言才是幸福的。」

「阿姨，喬沒死，他還活著。」菲克斯聽到這，也不管他與喬做的那個約定了，忍不住道：「他一直沒有死，等過了這場災難，他就會回來了，妳撐著點啊！」

通行用的地點就快到了，菲克斯不禁有些雀躍的加快腳步，抓著魔杖，準備施行升降術。

「什麼？他還活著...？咳咳，呵，是活在靈師的控制下嗎？這樣還不如死的好，咳咳，就算活著，他也不會原諒我對他做的所作所為，咳咳。」

「先別說話，阿姨。」好不容易移動到了定點，菲克斯始了升降術，正方形的透明物體將兩人團團包圍住，隨後緩緩的從地面往下降去，一路下降到了地下室：「我不知道你與喬的相處情形，但等他回來了你們就能好好溝通了。為了那一刻，妳不能死在這裡啊。」

「真不懂你在想什麼。」看著菲克斯的真情流露，凱琳有些想不透：「咳咳，我對你一直以來都沒有好臉色，為什麼這麼拼命救我？」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菲克斯看著遠方，淡淡的道。

就在菲克斯與凱琳正往地下室前進的同時，在城塔的某個密閉房間內，由層層的咒語及防護術包圍的正中心，正是界音所放置的場所。與亞席歐換班後，狄肯就一直躲藏在這個房間內，看守著界音。

雖然已經有了層層保護，但狄肯仍是不放心，在界音的最裡層設下了註有標記的防護術。只要設下了有標記的咒語，除非本人昏迷或死亡，通常是絕對打不開的，但相對而言須使用的巫力也高上許多，等於是將自己所有的巫力都消耗在那個標記上，只要還設著那個印有標記的巫術，就無法恢復自己的巫力，也無法再戰鬥，因此現在的狄肯，虛弱到可以說是連走路都有困難的程度。

在最好的情況下，自己應該是盡快逃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如此一來就算敵方發現了界音，只要沒有發現到底是誰設下了這個標記，要輕易將它拿起也十分不容易。雖說最好的情況是如此，但巫力耗盡，且仍不斷的流失，甚至將危害自己的生命時，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走出這扇門，更別說到安全的地方躲藏了。自己耗盡了全身的氣力，躲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裡，已經耗了最大的努力。

現在只求友人先比敵人到達這個房間，將自己帶離到安全的地方了。

就在狄肯焦急如焚的等待著的同時，門喀滋的一聲，應聲被打了開來。

同時狄肯屏氣凝神，注意著門口的動向，希望是巫師援軍，如果是敵軍，自己也只能豁出去了，也只能祈禱對方突破不了這層層的關卡，若是最壞的情況，敵方破解到最後印有自己標記的防護術，那就只能絕不承認是自己下了那個標記，只能賭下了。

腳步聲漸進，聽這個聲響，感受著對方的靈力，狄肯冷汗都留下來了。

雖然明顯壓制過了，但受過嚴格靈力感受訓練的狄肯確信，那絕對是屬於靈師的靈力，而且絕對不弱。

「嗯？這麼快就讓我找到了啊？我還以為會放在更隱密的地方呢。」房內傳來了少年的聲響，不禁讓狄肯下了一大跳。沒想到能夠散發出那種靈力的，居然是個小孩子？小孩子能夠將自己的靈力壓制得這麼完美無缺嗎？

「真無趣，連設下的術語都簡單道驚人的程度了，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無聊的差事不可？」隨著不斷破解精密的防護術的聲響及那孩子平淡又毫無感情的嗓音不斷的傳入狄肯耳裡，就狄肯而言，這何止只是個孩子，絕對是惡魔的程度了吧？

只這麼過了一會兒，就讓狄肯感覺像是有幾世紀之久，完全不敢多說一句話。看來對方恐怕是有受過破解防護術的嚴格訓練，而且還是非常高手級別的，恐怕連戰力都在普通人之上。要是平常得自己，可能還能與他力拼，但是現在，就算對方只是個平凡的孩子，也能一根手指頭捏死自己啊！

「嗯？這個有標記？」孩子的聲響再度傳出，但這次卻讓狄肯嚇掉了半條命，據他進來的時間大概還過不到一個鐘頭，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將防護術破解到最後了？

但這句話還不足以讓狄肯慌亂了手腳，直到少年的下一句話出來，狄肯才真的感覺到了絕望。

只見年約12.3歲的少年將頭轉向了狄肯躲藏的方向，一瞬間就來到了狄肯的眼前，他盯著狄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這個標記，是你設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