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念

2.

隔天一早，若馨就被隱約傳來的淋浴聲給吵醒。

模糊的睜開眼睛，看見原本應該睡在沙發的丹消失了蹤影，往旁邊一撇，原本應該睡在自己旁邊的雅琳娜也跟著不見了，她瞬間就清醒了，急忙坐起身來，看著這個就單人而言有些過於寬敞的房間。

「妳醒了啊。」佇立在衛浴間前一動也不動的敖對著若馨道：「少爺現在正在沐浴，還吩咐我妳太累了，不能吵醒妳。少爺真是個癡情又貼心的好男人，對吧！」說完了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對著若馨豎起大拇指。

「...。」若馨決定無視他最後一句話，問道：「其他人呢？」

「我怎麼知道，我只關心少爺的事，妳的運氣真好，少爺不管各方面都非常優秀，連感情方面都如此專情，啊，少爺真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了！」敖閉著眼越說越陶醉，伸長手一個人說得忘我，連背景都冒出了閃亮的小星星，說真的，他這一臉表情再搭上他這魁武的身軀及凶狠的長相實在有很大的出入...。

「......。」若馨覺得跟這個人無法溝通，乾脆下了床，走出房間。

她下床前看了一眼窗戶，發現沒有上鎖，可能是從窗戶出去外面透透氣了吧。雖然與雅琳娜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但依她的個性一個小房間是關不住她的，可能帶著靡亞跑到哪裡去撒野了也說不定，不過自己應該不需要太擔心她，她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的，但被普通人類保全發現行蹤什麼的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若馨只是出房門去拿些早餐回來而已。必須要備足四人份的早餐，希望廚師不會發現異樣。

好不容易瞞住了廚師們的眼，將足夠的食物帶回了房間，卻一開門就看見了丹包著自己的浴巾，穿著自己的拖鞋，頭髮還濕搭搭的往地上滴水，換下來的髒衣服被隨便丟在房間的角落，現在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椅子上，跟著敖在解說電視裡的節目。

「啊！若馨妳回來了啊！我好餓啊，有早餐沒有啊？」見到了若馨正傻楞楞的站在門口，丹連忙對她揮揮手問道：「吃完了就可以早點去看望妳弟弟了啊！」

有這麼一瞬間，若馨很後悔昨天晚上沒有把這個人趕出去。

若馨拼命的控制情緒，好不容易走了進來，才剛將早餐放到了桌上，雅琳娜及靡亞便從窗戶外頭鑽了進來。

「咦？若馨！妳醒了啊！還拿了早餐，我跟靡亞打算出去買的說，結果發現我們雙方都沒有帶錢，原本想著要折回來大敲丹一筆的！」雅琳娜輕亮又有活力的聲音將若馨想揍人的情緒給瞬間消平了。

「恩，想著大家應該都餓了。」若馨將早餐一一擺放在桌上。

「是啊，快吃吧！吃完了去看弟弟！」丹從沙發上蹦下來，就這麼濕漉漉的跑上前，完全不害臊的道。

「......。」真的很想把他打包扔出去啊！真的要帶這種人去玷汙自家弟弟的眼睛嗎？若馨煩惱又無語的望著他。

雖然是這樣想，但吃完早餐後，若馨還是拿著鑰匙領著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避開從自己房間到子軒房內這段路程的所有走動的傭人，閃進了子軒的房內。

這間房間並不比若馨的小，一進門就是寬敞的客廳，室內燈光黑暗，安靜無比，一眼望去能隱約見到裡間的床鋪。

「我先進去看看，如果子軒還在睡，你們就先...。」

「是姐...嗎？」若馨話才說到一半，床鋪上的一個人影做起身來，似乎看向門口，出聲問道。

「子軒！」若馨聽到應答，連忙上前：「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恩，昨天吃了止痛藥勉強睡下了，現在還沒有發病的跡象，應該還算狀況好吧。」床上的少年聲音聽起來略為虛弱，明明有氣無力卻裝做堅強的道。

見到人醒了，丹等人也不再客氣，紛紛上前，看向床鋪上半坐起身的少年。

少年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雖然五官長的端正姣好，又像極了他的姊姊若馨，但可惜長期臥床，臉頰凹陷，一臉病態樣，一看就知道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雖然坐在床上，但也可以看出身高大概也沒有一般同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水準，也許只跟體型原本就叫為嬌小的潤差不多身高。

「吃早餐了嗎？」若馨看著瘦成皮包骨的弟弟，滿心不捨。

正值發育的年齡，進食卻比普通孩子還少，缺乏營養又長期臥床，實在叫人擔憂。

「不，我吃不下。」

「怎麼可以！你昨天晚上也沒吃吧！」若馨看向被丟棄在一旁，完全沒有被動過的痕跡的早餐，不禁皺起眉頭。

「這些人是？」少年見自家姐姐又要強行灌食，連忙轉移話題，視線移向走向床邊的一群人，歪頭問道。

「他們是姊姊的朋友，特地來看望你的。」若馨捧起飯碗，柔聲道：「你多少吃一點吧，缺乏營養怎麼長的高？」

「長不高也無所謂啊，反正我也沒辦法下床，別人也不知道我身高多少吧。」子軒眼睛一閉，一副事不關己。

「別這麼說子軒，你不會再痛苦太久的，很快就可以下床的，就像昨天我跟你說的，爸爸他以經在研發新藥了，你再多撐一、兩天就好。」

「恩...。」提到這個話題，子軒沉下了頭，明顯不願意多談，隨後又抬起頭看著丹，笑嘻嘻的轉移話題：「你是我姐的朋友吧？姐她平時是怎麼樣的啊？我跟她相處的時間很少，快跟我說說！」

「咦？怎麼樣啊？」丹聽到少年的提問，抬頭看著天花板思考：「恩...我想想，她是個精明能幹、疑心病重、內心脆弱卻又有著火爆脾氣的一個人吧！」

「哈哈哈哈，這樣講好過分，不過好像真的是耶！」子軒完全笑了開來。

「丹！你找死嗎？還有子軒！別笑了！」

「那我姐平時都在幹什麼呀？我不管問誰都不跟我說，姐也不說，但是好像是在做很危險的事情？」子軒不理自家姐姐的叫喚，一臉興奮的看著丹繼續問道。

「這個嘛，也不是很清楚耶，但是你姐強的像蜘蛛人，可以在懸崖邊爬來爬去，就算做危險的事也難不倒她的啦！」

「......丹！」若馨忍無可忍，拎著丹的耳朵，勉強笑瞇瞇對著子軒的道：「你們先聊著，姐跟這個人出去溝通溝通！」

「啊！不不！我錯了！饒命！哇！」丹邊求饒邊被若馨給拎到了外間的客廳。

「噗哈哈哈哈哈哈。」子軒看著自家姊姊這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不禁捧腹大笑，笑也就算了，還笑得非常不文雅，在床上滾來滾去，雙腳也在空中瞪來瞪去，實在沒有病弱少年該有的氣質，他就這樣笑了一會兒，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轉向雅琳娜，又繼續問：「那妳又是怎麼跟我姐認識的啊？她平時就是那副模樣嗎？」

「我跟你姊姊會相遇其實完全就是偶然耶！我跟我哥在大街上走動時發現她的靈力才...。」

「靈力？」子軒不解歪頭問道。

「啊呀，反正就是知道你姐姐跟我很有緣，我就上前搭訕啦！一開始她還房被的很，不過姐姐我可是出了名的交際之花呀！相處沒多久若馨就被我攻陷摟！」雅琳娜坐在子軒的床邊，風趣又神祕的跟他說著：「至於她平時是不是老是這副模樣...其實很少啦，主要只有針對剛才那個男的吧，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班配嗎？」

「咦？我姐跟剛剛那個帥哥嗎？」子軒睜大了眼睛，盯著客廳模糊的兩個身影，喃喃道。

「那是當然得怎麼可能不班配呢？那個女人可是少爺親自選上的人！」聽到討論到自家少爺，敖在一旁終於陳不住氣，出聲炫楊道：「我們少爺可說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不僅長相好、地位高、身高夠、又實力強，就算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的！」

「......。」子軒挑眉表情詭異的看了他一眼，又自顧的喃喃道：「其實我姐我在一起時我只在她眼中看見關心、不捨及愛護，其實我沒這麼弱的。雖然我從小就受病折磨，但是我再怎麼說也是個男子漢啊！如果病真的能痊癒，那我絕對要變成能保護好姊的好男人，即使我一直待在病房裡我也知道，她為了我一直盡心盡力，也是為了我才會忍受一切留在這個家，我常常在想，我根本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我根本就是姐的累贅...。」

「沒這回事喔！子軒，因為你的出生，你姊姊才能得到慰藉，你是你姐的心靈支柱，所以你絕對要好好的。」子軒才說道一半，就被雅琳娜給打斷了話，她摸了摸子軒的頭，笑得溫柔：「放心吧！就算方世庸那傢伙沒辦法治好你的病，我們也一定會想辦法的！等到你好一點，我們就一起生活吧？」

「...。」子軒眼睛亮亮的，睜得大大的看著眼前的人，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這個人的言論，完全顛覆了自己的負面想法...。

「我...。啊...啊！！」還來不及說出話，熟悉的疼痛感又襲擊而來，子軒先是皺起眉頭，表情越來越扭曲，隨後兩手緊緊抱住頭，喉頭止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呻吟。

「子軒？子軒！你還好嗎？你怎麼了子軒？」離子軒最近的雅琳娜率先發現子軒的不對禁，連忙神情大變，緊張的呼喚道。

只見床上原本嘻嘻鬧鬧的少年突然間全身開始劇烈抖動，一晃眼就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裡，捲曲著身體，強忍著從頭部擴及到全身的痛楚，身子的抽蓄帶動床鋪劇烈的抖動，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的所有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是沙隱發做的象徵！沒想到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對沙隱一直持續做研究的靡亞一個箭步上前，觸摸著子軒的後腦勺，表情嚴肅的道。

「若馨！快來啊若馨！子軒、子軒他！」雅琳娜心裡一急，連忙朝著門口客廳處著急的呼喚，她掀開被子，將臉色瞬間刷白的子軒抱進懷裡，拼命求救。

「什麼？」原本正在對丹進行修裡加嚴格教育的若馨聽到裡間的呼喊聲，表情一變，連忙衝進內。

一走到床邊果見在雅琳娜懷裡的子軒毫無血色、表情猙獰的不停的抽蓄掙扎，他的雙手緊緊抓著腦袋，力道大到抓破了頭皮，流下了鮮血。

若馨見狀，連忙衝上前，從雅琳娜手中接下了子軒，口中還不停的念著：「沒事，子軒，別再抓了，想著一些快樂的事，痛苦很快就會過去...。」

「這...沙隱擴散了嗎？怎麼會？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丹皺著眉頭站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

「沙隱會不時的突發性發作，沒有發作時會帶來劇烈疼痛，體內因為沒有靈力的保護，因此他會從頭部開始快速的擴散至全身，看他這個樣子過散程度應該已經相當嚴重，恐怕全身都承受著劇烈的疼痛吧。」靡亞眉頭深皺，眼眶泛紅，哽咽的說明著。

她這五年來一直勤奮不懈的研究著沙隱，也因此她是最了解患有沙隱的人所帶來的強烈痛楚，普通靈力最弱的巫師而言，最多在人類世界待7年，全身就會被沙隱給吞噬，帶著強烈的痛苦而死，這個孩子雖然是混血，但能在毫無靈力的保護之下在人類世界活上15年，簡直是奇蹟，雖然活著，但忍受的痛苦可非比尋常，絕非一般人能夠忍受。

想到這裡，靡亞便痛恨自己的無力及沒能，明明是個醫生，明明研究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毫無用處，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著，她雙手緊緊握拳，緊咬下唇，撇頭不忍再看。

「姐...姐...。」

「我在這呢，子軒。」即使若馨也焦急得不得了，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全力的安撫他，希望能幫他減輕一些痛苦，因為自己也曾體會過這種痛，才會更加不捨，何況對象還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弟弟。

「止...止痛藥...。」

「不可以子軒...那是毒品...你昨天已經用過了，不能注射太多次的...。」若馨強忍的淚水，拒絕了弟弟的要求，即使那可以減輕他的痛苦，但副作用實在太可怕，若馨實在不想讓他密集的使用。

「止痛藥..對啊。」聽到這裡，靡亞連忙拿出了魔障，反正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術師，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連忙拿出她為沙隱擴散喚者特地研究的止痛藥，雖然對病情好轉沒有任何幫助，但至少可以緩解痛苦，況且不像人類世界的毒品一般容易上癮又有許多副作用。

她將魔障變形為醫療用途，飛奔上前，對若馨道：「這是我研發的止痛藥，有鎮定止痛的作用，既然他也有巫師血統應該就有效，讓他用吧！」

「好！」若馨聞言急忙放鬆了抱緊子軒的力道，讓靡亞上前來。

靡亞拿著魔障，對準子軒的頭部，一個用力，障頭就這麼直直的插進了子軒的腦袋裡。

「啊...姐...嗚嗚嗚。」子軒痛苦的饒著被單，即使痛苦萬分卻還是勉強著自己，顧做堅強的控制著音量，雖然他是不想讓其他人擔心才這樣做，但看了反而讓人更加不捨。

捨不得這個孩子從小遭受的痛苦，捨不得這個孩子背負的一切，也捨不得他是跟自己一般，不受到眾人承認的混血...。

即使捨不得，卻還是慶幸能有著這麼一個親弟弟誕生在這世上與她相伴，若馨緊緊抱著他，即使滿心的捨不得，卻無能為力，這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就喚，彷彿話做刀刃，深深刺著她的心。

若馨流下了淚，充斥在心裡的唯一念頭卻更加堅定，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治好他，不惜任何代價。